“金聲玉振，化育功深，仰之彌高，讚之彌堅，博我以文，約我以禮……”3月8日，臺北孔廟大成殿鐘鼓樂舞並起。由附近大、中學各年級學生擔任禮、樂、佾、歌、饌生的春祭大典，以29道儀程向孔子致敬，並傳遞春天立志，勤奮向?qū)W的資訊。

　　臺北孔廟管理委員會執(zhí)行秘書陳彩虹告訴記者，一年的春秋兩祭和“聯(lián)合成年禮”是臺北孔廟的重要祭典活動，旨在承續(xù)儒家傳統(tǒng)精神，結(jié)合現(xiàn)代創(chuàng)新思維，為社會灌注尊師重道的正面風尚。

　　●現(xiàn)場：“春祭”古典又青春

　　臺北連日春雨不斷，孔廟大成殿前廣場提前搭起透明雨棚，春祭如期在3月8日清晨7：30開始。記者于7：20左右抵達位於臺北市大同區(qū)大龍街275號的孔廟時，大成殿外觀禮區(qū)已經(jīng)站滿了靜靜等待的民眾。

　　由於場地有限，觀禮者皆須憑“參禮證”入場。除特邀嘉賓外，主辦方提供800張觀禮券供團體機構(gòu)及一般民眾免費索取。同時還在廟外空地設(shè)立臨時電視墻和座椅席，讓未能進場的民眾也能一睹這場儒家盛事。

　　首先進行的是在大成殿後崇聖祠的“家祭”，不對公眾開放，由地方行政官和士紳代表向孔子致祝禱詞，行三獻禮。

　　8：00，祭典移至大成殿，對公眾開放的春祭正式開始。鐘鼓響起，各殿宇遍燃香燭，執(zhí)事者各司其事，60位樂生、55位歌生、38位佾生、72位禮生分別穿著黑、紫、白色禮服，依照鼓點五步一頓的節(jié)奏，移步就位；正禮官、陪祭官、分獻官、正獻官也在禮生導引下依序就位；樂聲中，大成殿儀門及儀門外的福星門同時打開，禮生手執(zhí)燈爐、繖、扇、斧、鉞，出門外迎接“孔子神靈”進殿；26位彩衣饌生手捧裝有饌品之籩、豆(注：籩和豆皆為古代祭祀時盛祭品的器具，竹制為籩，木製為豆)進入大成殿獻饌；朗誦者以中、英、日、韓等語言朗誦儒家經(jīng)典章節(jié)；樂、歌、佾舞並起，正獻官行三獻禮並代表民眾飲福酒受福果，接受孔子神靈的祝福，隆重的祭典進入高潮。

　　據(jù)臺北孔廟管理委員會提供的資料顯示，自明永歷20年(1666年)臺南建立臺灣地區(qū)第一座孔廟，祭孔典禮即傳入臺灣。臺北孔廟始建於清光緒6年(1880年)，每年盛大的祭典為臺灣讀書人的盛事。1895年，日軍佔據(jù)臺灣，臺北孔廟遭到損毀，祭典中斷。1925年，臺北地方士紳捐地捐款復(fù)建孔廟，1930年，臺北中斷多年的祭孔活動恢復(fù)，迄今已延續(xù)了90多年。

　　早先臺北孔廟只有秋天的“釋奠典禮”，于孔子誕辰(1953年起換算為每年9月28日)舉行，由專家委員會考證古制訂定37道儀程。2008年，始設(shè)春祭，儀程濃縮為29道，除了加入多國語言朗誦儒典以彰顯儒學在當代日益國際化的特點外，對禮、歌、樂、饌、佾舞等環(huán)節(jié)亦有所改良。相對於秋祭的古典、古樸，春祭更多了活潑靈動的青春化氣息。今年的主題是貼近學子心態(tài)的“祈學”，並向參禮民眾贈送“智慧饅頭”及印有《論語》句子的“學而時習之”膠紙帶。祭典結(jié)束後的才藝表演，更讓大成殿外一時變成了年輕學生的嘉年華。

　　●活化：精神不變形式創(chuàng)新

　　“我們要先讓年輕人接近儒家傳統(tǒng)儀典，然後才談得到喜歡、了解和傳承?！苯衲?3歲的孫瑞金是臺灣知名的祭孔音樂專家，執(zhí)掌祭孔大典樂長之職已經(jīng)27年，期間春秋兩祭的樂生和歌生都由他一手訓練。7年前，正是在他力推之下，經(jīng)專家學者反覆研究論證，依傳統(tǒng)恢復(fù)“春祭”，並建立了一套有別於秋祭的禮徵。

　　“春祭和秋祭最大的不同是音樂部分，而祭典中音樂非常重要，參禮者每一步，每一個動作，都是在音樂導引下進行?！睂O瑞金告訴記者，秋祭中使用的音樂是依古代譜子訂定的，“一拍子到底，沒有變化，很單調(diào)?！彼J為，無論宋、明、清，每一代都有當時代的祭孔音樂，現(xiàn)在，我們早就用白話文了，為什麼不能用現(xiàn)代的音樂來祭孔呢？

　　27年前，孫瑞金偶然代替老師擔任當年孔廟秋祭的樂長，從此癡迷於此，再也沒有離開這個崗位。為了“做到最好”，他甚至於40“高齡”重回學院研讀碩士，方向就是“祭孔音樂”，把能翻到的古曲譜都釋讀個遍。2008年開始，他在堅持秋祭用古樂的同時，嘗試為春祭譜寫新曲，經(jīng)2009年、2010年兩度修改，而在春祭中沿用下來。

　　“歌詞沿用《詩經(jīng)》的四言句式，咏唱的還是儒家思想和對老夫子的崇敬讚美，但換成了孩子們能懂的詞句。樂曲則多了旋律的變化，清新活潑?！?/p>

　　“大樂必易、大禮必簡”，孫瑞金在春祭音樂中，以現(xiàn)代民族管弦樂團加入合唱團的演出，簡單樸素而隆重，而交響樂以現(xiàn)代合聲結(jié)構(gòu)方式進行，較為華麗。

　　“孔子本身是個活潑幽默，很注重教學方法的人。我相信我們的創(chuàng)意沒有違背他的原意。我希望年輕人能通過青春化的春祭，産生對儒家典儀和傳統(tǒng)文化的興趣，能有更多的人願意去深入了解它博大精深的文化內(nèi)涵，才有可能把祭孔的一整套音樂、制度、禮節(jié)，完善地留下來。”孫瑞金説，“我把這稱為‘反向操作’?！?/p>

　　●傳承：讓更多的孩子在參與中學習

　　無論是春祭還是秋祭，臺北祭孔典禮中的大部分職司都由附近大、中、小學各年級學生擔任。孫瑞金介紹説：“古代祭孔典禮中，禮、樂、佾、歌、饌生多由15歲左右的少年擔任，我們以中學生為主，是符合古禮的。各年級學生都有參與，也讓儀典的傳承進入了教育體系的各環(huán)節(jié)，這正是我們的目的?！?/p>

　　27年來，孫瑞金指導過的樂生和歌生差不多有2000人?！耙魳愤€相對簡單，關(guān)鍵是行止儀態(tài)的訓練。這也是同學們修習儒家的恭謹、謙和、高貴內(nèi)涵的過程?！币魳分獾牧晝x訓練需要提前幾個月甚至一年進行。

　　隨鼓點五步一頓，走出“誠于中，形于外”的氣質(zhì)，在儀式中體現(xiàn)秩序之美。饌生指導老師董麗琪表示，在祭典中，不論擔任哪一個角色，都需要高度的專注力、穩(wěn)定度、協(xié)調(diào)性，還要有絕佳默契，注意與隊伍對齊，像饌生手捧裝有饌品之籩、豆，隨音樂節(jié)奏進入大成殿獻饌，身子要站挺，儀態(tài)中要有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恭敬穩(wěn)重。

　　看似簡單的步子，走得合格大不容易。饌生捧進時，雙手要環(huán)抱呈現(xiàn)水滴狀，不能靠近胸前。為了呈現(xiàn)穩(wěn)定感，擔任饌生的大同大學同學們模擬真實籩、豆重量，抱持著重量1.5公斤的水瓶練習，持續(xù)動作四分鐘。即使雙手發(fā)抖，仍要保持微笑。排在第一位的饌生王惠瑩説：“每天一有空就聽音樂、對拍子，生怕起步拍子不對，後面的人會跟著全錯?！痹S多同學也笑著表示，這些日子真正感受到何謂“餘音繞梁”了！

　　“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機會站在祭孔大典上，很榮耀?！眳⑴c祭典的學生幾乎是每次一換，曾經(jīng)擔任樂生的張鉑洺説，中學時參與祭孔的經(jīng)歷讓他學到了如何用正確的態(tài)度去面對不同的事情，學到了對傳統(tǒng)典儀的恭謹尊重。

　　●推廣：儒家典儀走親民路線

　　傳承並非事事順利。經(jīng)費有限，也有曾經(jīng)長期參與祭典的學校因太多家長反對而退出，理由是怕影響學生課業(yè)。孫瑞金最擔心的是，他擔任祭孔典禮樂長已經(jīng)27年，至今沒找到可以替他的人，“萬一哪天我病倒了怎麼辦？”孫瑞金説，他能選擇的只有堅守，他一度因身體生病而推辭大部份工作，但仍堅守孔廟樂長一職，“祭孔音樂的傳承不能斷在我手裏。”

　　孫瑞金試著向更廣泛的人群推廣祭孔文化。他指導志工(志願者)學習祭儀上的佾舞，每週六、日上午9時在臺北孔廟大成殿前丹墀表演，名為“雅樂舞”。這群佾舞志工一半年齡超過65歲，“他們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，讓我很感動”。孫瑞金希望將來可以把佾舞推廣成為“廣場舞”，“想像一下，幾百上千人右手執(zhí)羽，左手執(zhí)管，一同舞起典雅古風，是多麼美好的圖景?！?/p>

　　為了讓民眾親近、了解、習練儒家典儀，臺北孔廟頻出新招，讓儒家的儀典“親民”起來。除了春秋兩祭。聯(lián)合成年禮為一年一度舉行，平時還有拜師禮、考生祈福的儀式，儀式規(guī)程和頌祝禱文以中、英、韓、日等國語文張掛于大成殿外，讓民眾隨時可自助行禮。廟方還一度嘗試過舉辦儒家婚禮。儒家典儀不再是故紙堆中的記載，而變成了民眾生活的一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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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■佾舞

　　祭孔之釋奠佾舞簡稱佾舞，為祭祀中表演的舞蹈，源於宗廟宮廷雅樂舞，舞者稱為“佾生”，右手執(zhí)羽，常用雉尾，左手執(zhí)籥，即短笛形的竹管，分別有立容、立聲之意。

　　佾是隊伍的行列，分祭天子、公侯、大夫、士，又有八佾、六佾、四佾、二佾之分。臺北春祭常用六佾舞(6行6列共36人)，秋祭則用更為隆重的八佾舞(8行8列64人)。記者 葉紅梅